① 「月到中秋分外明」出自何處它的作者及原詩是什麼
【出處】明代馮夢龍的《醒世恆言卷十八》
馮夢龍《醒世恆言》小說閱讀 第十八卷施潤澤灘闕遇友
還帶曾消縱理紋,返金種得桂枝芬。
從來陰騭能回福,舉念須知有鬼神。
這首詩引著兩個古人陰騭的故事。第一句說:「還帶曾消縱理紋。」乃唐朝晉公裴度之事。那裴度未遇時,一貧如洗,功名蹭蹬,就一風鑒,以決行藏。那相士說:「足下功名事,且不必問。更有句話,如不見怪,方敢直言。」斐度道:「小生因在迷途,故求指示,豈敢見怪!」相士道:「足下螣蛇縱理紋入口,數年之間,必致餓死溝渠。」連相錢俱不肯受。裴度是個知命君子,也不在其意。
一日,偶至香山寺閑游。只見供卓上光華耀目,近前看時,乃是一圍寶帶。裴度檢在手中,想道:「這寺乃冷落所在,如何卻有這條寶帶?」翻閱了一回,又想道:「必有甚貴人,到此禮佛更衣。祗候們不小心,遺失在此,定然轉來尋覓。」乃坐在廓廡下等候。不一時,見一女子走入寺來,慌慌張張,徑望殿上而去。向供笑祥卓上看了一看,連聲叫苦,哭倒於地。裴度走向前問道:「小娘子因何恁般啼泣?」那女子道:「妾父被人陷於大辟,無門伸訴。妾日至此懇佛陰祐,近日幸得從輕贖鍰。妾家貧無措,遍乞高門,昨得一貴人矜憐,助一寶帶。
妾以佛力所致,適攜帶呈於佛前,稽首叩謝。因贖父心急,竟忘收此帶,倉忙而去。行至半路方覺。急急趕來取時,已不知為何人所得。今失去這帶,妾父料無出獄之期矣!」說罷又哭。裴度道:「小娘子不必過哀,是小生收得,故在此相候。」
把帶遞還。那女子收淚拜謝:「請問姓字,他日妾父好來叩謝。」
裴度道:「小娘子有此冤抑,小生因在貧鄉,不能少助為愧。
還人遺物,乃是常事,何足為謝!」不告姓名而去。
過了數日,又遇向日相士,不覺失驚道:「足下曾作何好事來?」裴度答雲:「無有。」相士道:「足下今日之相,比先大不相牟。陰德紋大見,定當位極人臣,壽登耄耋,富貴不可勝言。」斐度當時猶以為戲語。後來果然出將入相,歷事四朝,封為晉國公,年享上壽。有詩為證:縱理紋生相可憐,香山還帶竟安然。
淮西盪定功英偉,身系安危三十年。
第二句說是:「返金種得桂枝芬。」乃五代竇禹鈞之事。那竇禹鈞,薊州人氏,官為諫議大夫,年三十而無子。夜夢祖父說道:「汝命中已該絕嗣,壽亦只在明歲。及早行善,或可少延。」禹鈞唯唯。他本來是個長者,得了這夢,愈加好善。
一日薄暮,於延慶寺側,拾得黃金三十兩、白金二百兩。至次日清早,便往寺前守候。少頃,見一後生涕泣而來。禹鈞迎住問之。後生答道:「小人父親身犯重罪,禁於獄中,小人遍懇親知,共借白金二百兩、黃金三十兩。昨將去贖父,因主庫者不在而歸,為親戚家留款,多吃了杯酒,把東西遺失。
今無以贖父矣!」竇公見其腔稿言已合銀數,乃袖中摸出還之,道:「不消著急,偶爾拾得在此,相候久矣。」這後生接過手,打開看時,分毫不動,叩頭泣謝。竇公扶起,分外又贈銀兩而去。其他善事甚多,不可枚舉。一夜,復夢祖先說道:「汝合無子無壽。今有還金陰德種種,名掛天曹,特延算三紀,賜五子顯榮。」竇公自此愈積陰功,後果連生五子:長儀,次儼,三侃,四偁,五僖,俱仕宋為顯官。竇公壽至八十二,沐浴相別親戚,談笑而卒。安樂老馮道有詩贈之雲:燕山竇十郎,教子有義方。
靈椿一株老,丹桂五枝芳。
說話的,為何道這兩樁故事?只因亦有一人曾還遺金,後來雖不能如二公這等大富大貴,卻也免了一個大難,享個大大家事。正是: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一切禍福,自作自受。
說這蘇州府吳江縣離城七十里,有個鄉鎮,地名盛澤,鎮上居民碰圓搏稠廣,土俗淳樸,俱以蠶桑為業。男女勤謹,絡緯機抒之聲,通宵徹夜。那市上兩岸綢絲牙行,約有千百餘家,遠近村坊織成綢匹,俱到此上市。四方商賈來收買的,蜂攢蟻集,挨擠不開,路途無佇足之隙;乃出產錦綉之鄉,積聚綾羅之地。江南養蠶所在甚多,惟此鎮處最盛。有幾句口號為證:東風二月暖洋洋,江南處處蠶桑忙。蠶欲溫和桑欲干,明如良玉發奇光。繰成萬縷千絲長,大筐小筐隨絡床。美人抽繹沾唾香,一經一緯機杼張。咿咿軋軋諧宮商,花開錦簇成匹量。莫憂八口無餐糧,朝來鎮上添遠商。
且說嘉靖年間,這盛澤鎮上有一人,姓施名復,渾家喻氏,夫妻兩口,別無男女。家中開張綢機,每年養幾筐蠶兒,妻絡夫織,甚好過活。這鎮上都是溫飽之家,織下綢匹,必積至十來匹,最少也有五六匹,方才上市。那大戶人家積得多的便不上市,都是牙行引客商上門來買。施復是個小戶兒,本錢少,織得三四匹,便去上市出脫。一日,已積了四匹,逐匹把來方方折好,將個布袱兒包裹,一徑來到市中。只見人煙輳集,語話喧闐,甚是熱鬧。施復到個相熟行家來賣,見門首擁著許多賣綢的,屋裡坐下三四個客商。主人家貼在櫃身里,展看綢匹,估喝價錢。施復分開眾人,把綢遞與主人家。主人家接來,解開包袱,逐匹翻看一過,將秤准了一準,喝定價錢,遞與一個客人道:「這施一官是忠厚人,不耐煩的,把些好銀子與他。」那客人真個只揀細絲稱准,付與施復。施復自己也摸出等子來准一準,還覺輕些,又爭添上一二分,也就罷了。討張紙包好銀子,放在兜肚裡,收了等子包袱,向主人家拱一拱手,叫聲有勞,轉身就走。
安肯如此!如今到是我拾得的了。情願與老哥各分一半。」施復道:「我若要,何不全取了,卻分你這一半?」那後生道:「既這般,送一兩謝儀與老哥買果兒吃。」施復笑道:「你這人是個獃子!六兩三兩都不要,要你一兩銀子何用!」那後生道:「老哥,銀子又不要,何以相報?」眾人道:「看這位老兄,是個厚德君子,料必不要你報。不若請到酒肆中吃三杯,見你的意罷了。」
那後生道:「說得是。」便來邀施復同去。施復道:「不消得,不消得,我家中有事,莫要擔閣我工夫。」轉身就走。那後生留之不祝眾人道:「你這人好造化!掉了銀子,一文錢不費,便撈到手。」那後生道:「便是,不想世間原有這等好人。」把銀包藏了,向主人說聲打攪,下階而去。眾人亦贊嘆而散。也有說:「施復是個呆的,拾了銀子不會將去受用,卻呆站著等人來還。」也有說:「這人積此陰德,後來必有好處。」不題眾人。
且說施復回到家裡,渾家問道:「為甚麼去了這大半日?」
施復道:「不要說起,將到家了,因著一件事,復身轉去,擔閣了這一回。」渾家道:「有甚事擔閣?」施復將還銀之事,說向渾家。渾家道:「這件事也做得好。自古道:『橫財不富命窮人。』儻然命里沒時,得了他反生災作難,到未可知。」施復道:「我正為這個緣故,所以還了他去。」當下夫婦二人,不以拾銀為喜,反以還銀為安。衣冠君子中,多有見利忘義的,不意愚夫愚婦到有這等見識。
從來作事要同心,夫唱妻和種德深。
萬貫錢財如糞土,一分仁義值千金。
自此之後,施復每年養蠶,大有利息,漸漸活動。那育蠶有十體、二光、八宜等法,三息五廣之忌。第一要擇蠶種。蠶種好,做成繭小而明厚堅細,可以繅絲。如蠶種不好,但堪為綿纊,不能繅絲,其利便差數倍。第二要時運。有造化的,就蠶種不好,依般做成絲繭;若造化低的,好蠶種,也要變做綿繭。北蠶三眠,南蠶俱是四眠。眠起飼葉,各要及時。又蠶性畏寒怕熱,惟溫和為得候。晝夜之間,分為四時。
朝暮類春秋,正晝如夏,深夜如冬,故調護最難。江南有謠雲:做天莫做四月天,蠶要溫和麥要寒。
秧要日時麻要雨,採桑娘子要晴干。
那施復一來蠶種揀得好,二來有些時運,凡養的蠶,並無一個綿繭,繅下絲來,細員勻緊,潔凈光瑩,再沒一根粗節不勻的。每筐蠶,又比別家分外多繅出許多絲來。照常織下的綢拿上市去,人看時光彩潤澤,都增價競買,比往常每匹平添錢方銀子。因有這些順溜,幾年間,就增上三四張綢機,家中頗頗饒裕。里中遂慶個號兒叫做施潤澤。卻又生下一個兒子,寄名觀音大士,叫做觀保,年才二歲,生得眉目清秀,到好個孩子。
趽,湊心的細絲錠兒。施復欲待運動,恐怕被匠人們撞見,沸揚開去,急忙原把土泥掩好,報知渾家。直至晚上,匠人去後,方才搬運起來,約有千金之數。夫妻們好不歡喜!施復因免了兩次大難,又得了這注財鄉,愈加好善。凡力量做得的好事,便竭力為之;做不得的,他也不敢勉強,因此里中隨有長者之名。夫妻依舊省吃儉用,晝夜營運。不上十年,就長有數千金家事。又買了左近一所大房居住,開起三四十張綢機,又討幾房家人小廝,把個家業收拾得十分完美。兒子觀保,請個先生在家,教他讀書,取名德胤,行聘禮定了朱恩女兒為媳。俗語說得好:六親合一運。那朱恩家事也頗頗長起。二人不時往來,情分勝如嫡親。
話休煩絮。且說施復新居房子,別屋都好,惟有廳堂攤塌壞了,看看要倒,只得興工改造。他本寒微出身,辛苦作家慣了,不做財主身分,日逐也隨著做工的搬瓦弄磚,拿水提泥。眾人不曉得他是勤儉,都認做借意監工,沒一個敢怠惰偷力。工作半月有餘,擇了吉日良機,立柱上樑。眾匠人都吃利市酒去了,止存施復一人,兩邊檢點,柱腳若不平準的,便把來墊穩。看到左邊中間柱腳歪料,把磚去墊。偏有這等作怪的事,左墊也不平,右墊又不穩,索性拆開來看,卻原來下面有塊三角沙石,尖頭正向著上邊,所以墊不平。乃道:「這些匠工精鳥帳!這塊石怎麼不去了,留在下邊?」便將手去一攀,這石隨手而起。拿開石看時,到吃一驚!下面雪白的一大堆銀子,其錠大小不一;上面有幾個一樣大的,腰間都束著紅絨,其色甚是鮮明。又喜又怪。喜的是得這一大注財物,怪的是這幾錠紅絨束的銀子,他不知藏下幾多年了,顏色還這般鮮明。當下不管好歹,將衣服做個兜兒,抓上許多,原把那塊石蓋好,飛奔進房,向床上倒下。喻氏看見,連忙來問:「是那裡來的?」施復無暇答應,見兒子也在房中,即叫道:「觀保快同我來!」口中便說,腳下亂跑。喻氏即解其意。父子二人來至外邊,教兒子看守,自己分幾次搬完。這些匠人酒還吃未完哩。
施復搬完了,方與渾家說知其故。夫妻三人好不喜!把房門閉上,將銀收藏,約有二千餘金。紅絨束的,止有八錠,每錠准准三兩。收拾已完,施復要拜天地,換了巾帽長衣,開門出來。那些匠人,手忙腳亂,打點安柱上樑。見柱腳倒亂,乃道:「這是誰個弄壞了?又要費一番手腳。」施復道:「你們墊得不好,須還要重整一整。」工人知是家長所為,誰敢再言。
流水自去收拾,那曉其中奧妙。施復仰天看了一看,乃道:「此時正是卯時了,快些豎起來。」眾匠人聞言,七手八腳。一會兒便安下柱子,抬樑上去。里邊托出一大盤拋梁饅首,分散眾人。鄰里們都將著果酒來與施復把盞慶賀。施復因掘了藏,愈加快活,分外興頭,就吃得個半醺。正是:人逢喜事精神爽,月到中秋分外明。
施復送客去後,將巾帽長衣脫下,依原隨身短衣,相幫眾人。到巳牌時分,偶然走至外邊,忽見一個老兒龐眉白發,年約六十已外,來到門首,相了一回,乃問道:「這里可是施家么?」施復道:「正是,你要尋那個?」老兒道:「要尋你們家長,問句話兒。」施復道:「小子就是。老翁有甚話說?請裡面坐了。」那老兒聽見就是家主,把他上下只管瞧看,又道:「你真個是么?」施復笑道:「我不過是平常人,那個肯假!」老兒舉一舉手,道:「老漢不為禮了,乞借一步話說。」拉到半邊,問道:「宅上可是今日卯時上樑安柱么?」施復道:「正是。」
老兒又道:「官人可曾在左邊中間柱下得些財采?」施復見問及這事,心下大驚,想道:「他卻如何曉得?莫不是個仙人!」
因道著心事,不敢隱瞞,答道:「果然有些。」老兒又道:「內中可有八個紅絨束的錠么?」施復一發駭異,乃道:「有是有的,老翁何由知得這般詳細?」老兒道:「這八錠銀子,乃是老漢的,所以知得。」施復道:「既是老翁的,如何卻在我家柱下?」
那老兒道:「有個緣故。老漢叫做薄有壽,就住在黃江南鎮上,止有老荊兩口,別無子女。門首開個糕餅饅頭等物點心鋪子,日常用度有餘,積至三兩,便傾成一個錠兒。老荊孩子氣,把紅絨束在中間,無非尊重之意。因牆卑室淺,恐露人眼目,縫在一個暖枕之內,自謂萬無一失。積了這幾年,共得八錠,以為老夫妻身後之用,盡有餘了。不想今早五鼓時分,老漢夢見枕邊走出八個白衣小廝,腰間俱束紅絛,在床前商議道:『今日卯時,盛澤施家豎柱安梁,親族中應去的,都已到齊了。我們也該去矣。』有一個問道:『他們都在那一個所在?』一個道:『在左邊中間柱下。』說罷,往外便走。有一個道:『我們住在這里一向,如不別而行,覺道忒薄情了。』遂俱復轉身向老漢道:『久承照管,如今卻要拋撇,幸勿見怪!』那時老漢夢中,不認得那八個小廝是誰,也不曉得是何處來的,問他道:『八位小官人是幾時來的?如何都不相認?』小廝答道:『我們自到你家,與你只會得一面,你就把我們撇在腦後,故此我們便認得你,你卻不認得我。』又指腰間紅絛道:『這還是初會這次,承你送的,你記得了么?』老漢一時想不著幾時與他的,心中止掛欠無子,見其清秀,欲要他做個干兒,又對他道:『既承你們到此,何不住在這里,父子相看,幫我做個人家?怎麼又要往別處去?』八個小廝笑道:『你要我們做兒子,不過要送終之意。但我們該旺處去的。你這老官兒消受不起。』道罷,一齊往外而去。老漢此時覺道睡在床上,不知怎地身子已到門首,再三留之,頭也不回,惟聞得說道:『天色晏了,快走罷。』一齊亂跑。老漢追將上去,被草根絆了一交,驚醒轉來,與老荊說知,因疑惑這八錠銀子作怪。到早上拆開枕看時,都已去了。欲要試驗此夢,故特來相訪,不想果然。」
施復聽罷,大驚道:「有這樣奇事!老翁不必煩惱,同我到裡面來坐。」薄老道:「這事已驗,不必坐了。」施復道:「你老人家許多路來,料必也餓了,見成點心吃些去也好。」這薄老兒見留他吃點心,到也不辭,便隨進來。只見新豎起三間堂屋,高大寬敞,木材巨壯,眾匠人一個個乒乒乓乓,耳邊惟聞斧鑿之聲,比平常愈加用力。你道為何這般勤謹?大凡新豎屋那日,定有個犒勞筵席,利市賞錢。這些匠人打點吃酒要錢,見家主進來,故便假殷勤討好。薄老兒看著如此熱鬧,心下嗟嘆道:「怪道這東西歉我消受他不起,要望旺處去,原來他家恁般興頭!咦,這銀子卻也勢利得狠哩!」不一時,來至一小客座中,施復請他坐下,急到里邊向渾家說知其事。喻氏亦甚怪異,乃對施復道:「這銀子既是他送終之物,何不把來送還,做個人情也好。」施復道:「正有此念,故來與你商量。」
喻氏取出那八錠銀子,把塊布包好。施復袖了,分付討些酒食與他吃,復到客座中摸出包來,道:「你看,可是那八錠么?」薄老兒接過打開一看,分毫不差,乃道:「正是這八個怪物!」那老兒把來左翻右相,看了一回,對著銀子說道:「我想你縫在枕中,如何便會出來?黃江涇到此有十里之遠,人也怕走,還要趁個船兒,你又沒有腳,怎地一回兒就到了這里?」口中便說,心下又轉著苦掙之難,失去之易,不覺眼中落下兩點淚來。施復道:「老翁不必心傷!小子情願送還,贈你老人家百年之用。」薄老道:「承官人厚情。但老漢無福享用,所以走了。今若拿去,少不得又要走的,何苦討恁般煩惱吃!」施復道:「如今乃我送你的,料然無妨。」薄老只把手來搖道:「不要,不要!老漢也是個知命的,勉強來,一定不妙。」施復因他堅執不要,又到里邊與渾家商議。喻氏道:「他雖不要,只我們心上過意不去。」又道:「他或者消受這十錠不起,一二錠量也不打緊。」施復道:「他執意一錠也不肯要。」喻氏道:「我有個道理在此。把兩錠裹在饅頭里,少頃送與他作點心,到家看見,自然罷了,難道又送來不成?」施復道:「此見甚妙。」
喻氏先支持酒餚出去。薄老坐了客位,施復對面相陪。薄老道:「沒事打攪官人,不當人子!」施復道:「見成菜酒,何足掛齒!」當下三杯兩盞,吃了一回。薄老兒不十分會飲,不覺半醉。施復討飯與他吃飯,將要起身作謝,家人托出兩個饅頭。施復道:「兩個粗點心,帶在路上去吃。」薄老道:「老漢酒醉飯飽,連夜飯也不要吃了,路上如何又吃點心?」施復道:「總不吃,帶回家去便了。」薄老兒道:「不消得,不消得!
老漢家中做這項生意的,日逐自有,官人留下賞人罷。」施復把來推在袖裡道:「我這饅頭餡好,比你鋪中滋味不同。將回去吃,便曉得。」那老兒見其意殷勤,不好固辭,乃道:「沒甚事到此,又吃又袖,罪過,罪過!」拱拱手道:「多謝了!」
往外就走。施復送出門前,那老兒自言自語道:「來便來了,如今去不知可就有便船?」施復見他醉了,恐怕遺失了這兩個饅頭,乃道:「老翁,不打緊,我家有船,教人送你回去。」那老兒點頭道:「官人,難得你這樣好心!可知有恁般造化!」施復喚個家人,分忖道:「你把船送這大伯子回去,務要送至家中,認了住處,下次好去拜訪。」家人應諾。
薄老兒相辭下船,離了鎮上,望黃江涇而去。那老兒因多了幾杯酒,一路上問長問短,十分健談。不一時已到,將船泊住,扶那老兒上岸,送到家中。媽媽接著,便問:「老官兒,可有這事么?」老兒答道:「千真萬真。」口中便說,卻去袖裡摸出那兩個饅頭,遞與施復家人道:「大官宅上事忙,不留吃茶了,這饅頭轉送你當茶罷。」施家人答道:「我官人特送你老人家的,如何卻把與我?」薄老道:「你官人送我,已領過他的情了。如今送你,乃我之情,你不必固拒。」家人再三推卻不過,只得受了,相別下船,依舊搖回。到自己河下,把船纜好,拿著饅頭上岸。恰好施復出來,一眼看見,問道:「這饅頭我送薄老官的,你如何拿了回來?」答道:「是他轉送小人當茶,再三推辭不脫,勉強受了他的。」施復暗笑道:「原來這兩錠銀那老兒還沒福受用,卻又轉送別人。」想道:「或者到是那人造化,也未可知。」乃分忖道:「這兩個饅頭滋味,比別的不同,莫要又與別人!」答應道:「小人曉得。」
那人來到里邊尋著老婆,將饅頭遞與,還未開言說是那裡來的,被夥伴中叫到外邊吃酒去了。原來那人已有兩個兒女,正害著疳膨食積病症。當下婆娘接在手中,想道:「若被小男女看見,偷去吃了,到是老大利害,不如把去大娘換些別樣點心哄他罷。」即便走來向主母道:「大娘,丈夫適才不知那裡拿這兩個饅頭,我想小男女正害肚腹病,儻看見偷吃了,這病卻不一發加重!欲要求大娘換甚不傷脾胃的點心哄那兩個男女。」說罷,將饅頭放在卓上。喻氏不知其細,遂揀幾件付與他去,將饅頭放過。少頃,施復進來,把薄老轉與家人饅頭之事,說向渾家,又道:「誰想到是他的造化!」喻氏聽了,乃知把來換點心的就是,答道:「元來如此,卻也奇異!」便去拿那兩個饅頭,遞與施復道:「你拍這饅頭來看。」
施復不知何意,隨手拍開,只聽得卓上當的一響,舉目看時,乃是一錠紅絨束的銀子,問道:「饅頭如何你又取了他的?」喻氏將那婆娘來換點心之事說出。夫妻二人,不勝嗟嘆。方知銀子趕人,麾之不去;命里無時,求之不來。施復因憐念薄老兒,時常送些錢米與他,到做了親戚往來。死後,又買塊地兒殯葬。後來施德胤長大,娶朱恩女兒過門,夫妻孝順。施復之富,冠於一鎮。夫婦二人,各壽至八十外,無疾而終。至今子孫蕃衍,與灘闕朱氏世為姻誼雲。有詩為證:六金還取事雖微,感德天心早鑒知。
灘闕巧逢恩義報,好人到底得便宜。
② 在西湖的斷橋上,想借機和女朋友表白,如何做才能百分百地讓她心動
杭州州的西湖不僅風景宜人,而且也有許仙和白娘子的愛情故事,如果能夠在西湖斷橋邊趁機和女朋友表白,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,你可以通過以下幾種方式來讓他對你心動。
第三,牽著她的手一起合影。每個女生都希望和自己的白馬王子一起在西湖邊合影,你可以輕輕的牽著她的手,試探一下他的心意。女生都有浪漫細胞,而且西湖那麼唯美,是最適合談情說愛的地方,你女朋友一定不會拒絕你的請求。我男朋友當初就牽著我的手拍了很多照片,每次看到這些美美的照片,就特別的有回憶感,所以你也可以試著這樣做。
③ 鬧樊樓多情周勝仙的原文
太平時節日偏長,處處笙歌入醉鄉。
聞說鸞輿且臨幸,大家試目待君王。
這四句詩乃詠御駕臨幸之事。從來天子建都之處,人傑地靈,自然名山勝水,湊著賞心樂事。如唐朝,便有個曲江池;宋朝,便有個金明池:都有四時美景,傾城士女王孫,佳人才子,往來遊玩。天子也不時駕臨,與民同樂。
如今且說那大宋徽宗朝年東京金明池邊,有座酒樓,喚作樊樓。這酒樓有個開酒肆的范大郎,兄弟范二郎,未曾有妻室。時值春末夏初,金明池遊人賞玩作樂。那范二郎因去游賞,見佳人才子如蟻。行到了茶坊里來,看見一個女孩兒,方年二九,生得花容月貌。這范二郎立地多時,細看那女子,生得:色,色,易迷,難拆。隱深閨,藏柳陌。足步金蓮,腰肢一捻,嫩臉映桃紅,香肌暈玉白。嬌姿恨惹狂童,情態愁牽艷客。芙蓉帳里作鸞凰,雲雨此時何處覓?
元來情色都不由你。那女子在茶坊里,四目相視,俱各有情。這女孩兒心裡暗暗地喜歡,自思量道:「若還我嫁得一似這般子弟,可知好哩。今日當面挫過,再來那裡去討?」正思量道:「如何著個道理和他說話?問他曾娶妻也不曾?」那跟來女子和奶子,都不知許多事。你道好巧!只聽得外面水盞響,女孩兒眉頭一縱,計上心來,便叫:「賣水的,傾一盞甜蜜蜜的糖水來。」那人傾一盞糖水在銅盂兒里,遞與那女子。
那女子接得在手,才上口一呷,便把那個銅盂兒望空打一丟,便叫:「好好!你卻來暗算我!你道我是兀誰?」那范二聽得道:「我且聽那女子說。」那女孩兒道:「我是曹門里周大郎的女兒,我的小名念棗陵叫作勝仙小娘子,年一十八歲,不曾吃人暗算。你今卻來算我!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兒。」這范二自思量道:「這言語蹺蹊,分明是說與我聽。」這賣水的道:「告小娘子,小人怎敢暗算!」女孩兒道:「如何不是暗算我?盞子里有條草。」賣水的道:「也不為利害。」女孩兒道:「你待算我喉嚨,卻恨我爹爹不在家裡。我爹若在家,與你打官司。」奶子在傍邊道:「卻也叵耐這廝!」茶博士見裡面鬧吵,走入來道:「賣水的,你去把那水好好挑出來。」
對面范二郎道:「他既過幸與我,口口我不過幸?」隨即也叫:「賣水的,傾一盞甜蜜蜜糖水來。」賣水的便傾一盞糖水在手,遞與范二郎。二郎接著盞子,吃一口水,也把盞子望空一丟,大叫起來道:「好好!你這個人真個要暗算人!你道我是兀誰?我哥哥是樊樓開酒店的,喚作范大郎,我便喚作范二郎,年登一十九歲,未曾吃人暗算。我射得好弩,打得好彈,兼我不曾娶渾家。」賣水的道:「你不是風!是甚意思,說與我知道?指望我與你做媒?你便告到官司,我是賣水,怎敢暗算人!」范二郎道:「你如何不暗算?我的盂兒里,也有一根草葉。」女孩兒聽得,心裡好喜歡。茶博士入來,推那賣水的出去。女孩兒起身來道:「俺們回去休。」看著那賣水的道:「你敢隨我去?」這子弟思量道:「這話分明是教我隨他去。」只因這一去,惹出一場沒頭腦官司。正是:言可省時休便說,步宜留處莫胡行。
女孩兒約莫去得遠了,范二郎也出茶坊,遠遠地望著女孩兒去。只見那女子轉步,那范二郎好喜歡,直到女子住處。
女孩兒岩宴入門去,又推起簾子出來望。范二郎心中越喜歡。女孩兒自入去了。范二郎在門前一似失心風的人,盤旋走來走去,直到晚方才歸家。
且說女孩兒自那日歸家,點心也不吃,飯也不吃,覺得身體不快。做娘的慌問迎兒道:「小娘子不曾吃甚生冷?」迎兒道:「告媽媽,不曾吃甚。」娘見女兒幾日只在床上不起,走到床邊問道:「我兒害甚的病?」女孩兒道:「我覺有些渾身痛,頭疼,有一兩聲咳嗽。」周媽媽欲請醫人來看女兒;爭奈員外出去未歸,又無男子漢在家,不敢去請。迎兒道:「隔一家有個王婆,何不請來看小娘子?他喚作王百會,與人收生,做針線,做媒人,又會與人看脈,知人病輕重。鄰里家有些些事都都凂他。」周媽媽便令迎兒去請得王婆來。見了媽媽,說女兒從金明池走了一遍,回來就病倒的因由。王婆道:「媽媽不須說得,待老媳婦與小娘子看脈自知。」周媽媽道:「好好!」
迎兒引將王婆進女兒房裡。小娘子正睡哩,開眼叫聲「少禮」。王婆道:「穩便!老媳婦與小娘子看脈則個。」小娘子伸出手臂來,教王婆看了脈,道:「娘子害的是頭疼渾身痛,覺得懨懨地惡心。」小娘子仔戚道:「是也。」王婆道:「是否?」小娘子道:「又有兩聲咳嗽。」王婆不聽得萬事皆休,聽了道:「這病蹺蹊!如何出去走了一遭,回來卻便害這般病!」王婆看著迎兒、奶子道:「你們且出去,我自問小娘子則個。」迎兒和奶子自出去。
王婆對著女孩兒道:「老媳婦卻理會得這玻」女孩兒道:「婆婆,你如何理會得?」王婆道:「你的病喚作心玻」女孩兒道:「如何是心病?」王婆道:「小娘子,莫不見了甚麼人,歡喜了,卻害出這病來?是也不是?」女孩兒低著頭兒叫:「沒。」王婆道:「小娘子,實對我說。我與你做個道理,救了你性命。」那女孩兒聽得說話投機,便說出上件事來,「那子弟喚作范二郎。」王婆聽了道:「莫不是樊樓開酒店的范二郎?」
那女孩兒道:「便是。」王婆道:「小娘子休要煩惱,別人時老身便不認得,若說范二郎,老身認得他的哥哥嫂嫂,不可得的好人。范二郎好個伶俐子弟,他哥哥見教我與他說親。小娘子,我教你嫁范二郎,你要也不要?」女孩兒笑道:「可知好哩!只怕我媽媽不肯。」王婆道:「小娘子放心,老身自有個道理,不須煩惱。」女孩兒道:「若得恁地時,重謝婆婆。」
王婆出房來,叫媽媽道:「老媳婦知得小娘子病了。」媽媽道:「我兒害甚麼病?」王婆道:「要老身說,且告三杯酒吃了卻說。」媽媽道:「迎兒,安排酒來請王婆。」媽媽一頭請他吃酒,一頭問婆婆:「我女兒害甚麼病?」王婆把小娘子說的話一一說了一遍。媽媽道:「如今卻是如何?」王婆道:「只得把小娘子嫁與范二郎。若還不肯嫁與他,這小娘子病難醫。」
媽媽道:「我大郎不在家,須使不得。」王婆道:「告媽媽,不若與小娘子下了定,等大郎歸後,卻做親,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。」媽媽允了道:「好好,怎地作個道理?」王婆道:「老媳婦就去說,回來便有消息。」
王婆離了周媽媽家,取路徑到樊樓來,見范大郎正在櫃身里坐。王婆叫聲「萬福」。大郎還了禮道:「王婆婆,你來得正好。我卻待使人來請你。」王婆道:「不知大郎喚老媳婦作甚麼?」大郎道:「二郎前日出去歸來,晚飯也不吃,道:『身體不快。』我問他那裡去來?他道:『我去看金明池。』直至今日不起,害在床上,飲食不進。我待來請你看脈。」范大娘子出來與王婆相見了,大娘子道:「請婆婆看叔叔則個。」王婆道:「大郎,大娘子,不要入來,老身自問二郎,這病是甚的樣起?」范大郎道:「好好!婆婆自去看,我不陪你了。」
王婆走到二郎房裡,見二郎睡在床上,叫聲:「二郎,老媳婦在這里。」范二郎閃開眼道:「王婆婆,多時不見,我性命休也。」王婆道:「害甚病便休?」二郎道:「覺頭疼惡心,有一兩聲咳嗽。」王婆笑將起來。二郎道:「我有病,你卻笑我!」
王婆道:「我不笑別的,我得知你的病了。不害別病,你害曹門里周大郎女兒;是也不是?」二郎被王婆道著了,跳起來道:「你如何得知?」王婆道:「他家教我來說親事。」范二郎不聽得說萬事皆休,聽得說好喜歡。正是:人逢喜信精神爽,話合心機意趣投。
當下同王婆廝趕著出來,見哥哥嫂嫂。哥哥見兄弟出來,道:「你害病卻便出來?」二郎道:「告哥哥,無事了也。」哥嫂好快活。王婆對范大郎道:「曹門里周大郎家,特使我來說二郎親事。」大郎歡喜。話休絮煩。兩下說成了,下了定禮,都無別事。范二郎閑時不著家,從下了定,便不出門,與哥哥照管店裡。且說那女孩兒閑時不作針線,從下了定,也肯作活。兩個心安意樂,只等周大郎歸來做親。
三月間下定,直等到十一月間,等得周大郎歸。少不得鄰里親戚洗塵,不在話下。到次日,周媽媽與周大郎說知上件事。周大郎道:「定了未?」媽媽道:「定了也。」周大郎聽說,雙眼圓睜,看著媽媽罵道:「打脊老賤人!得誰言語,擅便說親!他高殺也只是個開酒店的。我女兒怕沒大戶人家對親,卻許著他!你倒了志氣,干出這等事,也不怕人笑話。」
正恁的罵媽媽,只見迎兒叫:「媽媽,且進來救小娘子。」媽媽道:「作甚?」迎兒道:「小娘子在屏風後,不知怎地氣倒在地。」慌得媽媽一步一跌,走向前來,看那女孩兒。倒在地下:未知性命如何,先見四肢不舉。
從來四肢百病,惟氣最重。元來女孩兒在屏風後聽得做爺的罵娘,不肯教他嫁范二郎,一口氣塞上來,氣倒在地。媽媽慌忙來救。被周大郎郎撁住,不得他救,罵道:「打脊賤娘!
辱門敗戶的小賤人,死便教他死,救他則甚?」迎兒見媽媽被大郎撁住,自去向前,卻被大郎一個漏風掌打在一壁廂,即時氣倒媽媽。迎兒向前救得媽媽蘇醒,媽媽大哭起來。鄰舍聽得周媽媽哭,都走來看。張嫂、鮑嫂、毛嫂、刁嫂,擠上一屋子。原來周大郎平昔為人不近道理,這媽媽甚是和氣,鄰舍都喜他。周大郎看見多人,便道:「家間私事,不必相勸!」
鄰舍見如此說,都歸去了。
媽媽看女兒時,四肢冰冷。媽媽抱著女兒哭。本是不死,因沒人救,卻死了。周媽媽罵周大郎:「你直恁地毒害!想必你不捨得三五千貫房奩,故意把我女兒壞了性命!」周大郎聽得,大怒道:「你道我不捨得三五千貫房奩,這等奚落我!」周大郎走將出去。周媽媽如何不煩惱:一個觀音也似女兒,又伶俐,又好針線,諸般都好,如何教他不煩惱!離不得周大郎買具棺木,八個人抬來。周媽媽見棺材進門,哭得好苦!周大郎看著媽媽道:「你道我割捨不得三五千貫房奩,你那女兒房裡,但有的細軟,都搬在棺材裡!」只就當時,教仵作人等入了殮,即時使人分付管墳園張一郎,兄弟二郎:「你兩個便與我砌坑子。」分付了畢,話休絮煩,功德水陸也不做,停留也不停留,只就來日便出喪,周媽媽教留幾日,那裡拗得過來。早出了喪,埋葬已了,各人自歸。
可憐三尺無情土,蓋卻多情年少人。
話分兩頭。且說當日一個後生的,年三十餘歲,姓朱名真,是個暗行人,日常慣與仵作的做幫手,也會與人打坑子。
那女孩兒入殮及砌坑,都用著他。這日葬了女兒回來,對著娘道:「一天好事投奔我,我來日就富貴了。」娘道:「我兒有甚好事?」那後生道:「好笑,今日曹門里周大郎女兒死了,夫妻兩個爭競道:『女孩兒是爺氣死了。』斗彆氣,約莫有三五千貫房奩,都安在棺材裡。有恁地富貴,如何不去取之?」那作娘的道:「這個事卻不是耍的事。又不是八棒十三的罪過,又兼你爺有樣子。二十年前時,你爺去掘一家墳園,揭開棺材蓋,屍首覷著你爺笑起來。你爺吃了那一驚,歸來過得四五日,你爺便死了。孩兒,切不可去,不是耍的事!」朱真道:「娘,你不得勸我。」去床底下拖出一件物事來把與娘看。娘道:「休把出去罷!原先你爺曾把出去,使得一番便休了。」朱真道:「各人命運不同。我今年算了幾次命,都說我該發財,你不要阻擋我。」
你道拖出的是甚物事?原來是一個皮袋,裡面盛著些挑刀斧頭,一個皮燈盞,和那盛油的罐兒,又有一領蓑衣。娘都看了,道:「這蓑衣要他作甚?」朱真道:「半夜使得著。」當日是十一月中旬,卻恨雪下得大。那廝將蓑衣穿起,卻又帶一片,是十來條竹皮編成的,一行帶在蓑衣後面。原來雪裡有腳跡,走一步,後面竹片扒得平,不見腳跡。當晚約莫也是二更左側,分付娘道:「我回來時,敲門響,你便開門。」雖則京城鬧熱,城外空闊去處,依然冷靜。況且二更時分,雪又下得大,兀誰出來。
朱真離了家,回身看後面時,沒有腳跡。迤逶到周大郎墳邊,到蕭牆矮處,把腳跨過去。你道好巧,原來管墳的養只狗子。那狗子見個生人跳過牆來,從草窠里爬出來便叫。朱真日間備下一個油糕,裡面藏了些葯在內。見狗子來叫,便將油糕丟將去。那狗子見丟甚物過來,聞一聞,見香便吃了。
只叫得一聲,狗子倒了。朱真卻走近墳邊。那看墳的張二郎叫道:「哥哥,狗子叫得一聲,便不叫了,卻不作怪!莫不有甚做不是的在這里?起去看一看。」哥哥道:「那做不是的來偷我甚麼?」兄弟道:「卻才狗子大叫一聲便不叫了,莫不有賊?你不起去,我自起去看一看。」
那兄弟爬起來,披了衣服,執著槍在手裡,出門來看。朱真聽得有人聲,悄悄地把蓑衣解下,捉腳步走到一株楊柳樹邊。那樹好大,遮得正好。卻把斗笠掩著身子和腰,蹭在地下,蓑衣也放在一邊。望見裡面開門,張二走出門外,好冷,叫聲道:「畜生,做甚麼叫?」那張二是睡夢里起來,被雪雹風吹,吃一驚,連忙把門關了,走入房去,叫:「哥哥,真個沒人。」連忙脫了衣服,把被匹頭兜了道:「哥哥,好冷!」哥哥道:「我說沒人!」約莫也是三更前後,兩個說了半晌,不聽得則聲了。
朱真道:「不將辛苦意,難近世間財。」抬起身來,再把斗笠戴了,著了蓑衣,捉腳步到墳邊,把刀撥開雪地。俱是日間安排下腳手,下刀挑開石板下去,到側邊端正了,除下頭上斗笠,脫了蓑衣在一壁廂,去皮袋裡取兩個長針,插在磚縫里,放上一個皮燈盞,竹筒里取出火種吹著了,油罐兒取油,點起那燈,把刀挑開命釘,把那蓋天板丟在一壁,叫:「小娘子莫怪,暫借你些個富貴,卻與你作功德。」道罷,去女孩兒頭上便除頭面。有許多金珠首飾,盡皆取下了。只有女孩兒身上衣服,卻難脫。那廝好會,去腰間解下手巾,去那女孩兒脖項上閣起,一頭系在自脖項上,將那女孩兒衣服脫得赤條條地,小衣也不著。那廝可霎叵耐處,見那女孩兒白凈身體,那廝淫心頓起,按捺不住,奸了女孩兒。你道好怪!只見女孩兒睜開眼,雙手把朱真抱祝怎地出豁?正是:曾觀《前定錄》,萬事不由人。
原來那女兒一心牽掛著范二郎,見爺的罵娘,斗彆氣死了。死不多日,今番得了陽和之氣,一靈兒又醒將轉來。朱真吃了一驚。見那女孩兒叫聲:「哥哥,你是兀誰?」朱真那廝好急智,便道:「姐姐,我特來救你。」女孩兒抬起身來,便理會得了:一來見身上衣服脫在一壁,二來見斧頭刀仗在身邊,如何不理會得?朱真欲待要殺了,卻又捨不得。那女孩兒道:「哥哥,你救我去見樊樓酒店范二郎,重重相謝你。」朱真心中自思,別人兀自壞錢取渾家,不能得恁地一個好女兒。
救將歸去,卻是兀誰得知。朱真道:「且不要慌,我帶你家去,教你見范二郎則個。」女孩兒道:「若見得范二郎,我便隨你去。」
當下朱真把些衣服與女孩兒著了,收拾了金銀珠翠物事衣服包了,把燈吹滅,傾那油入那油罐兒里,收了行頭,揭起斗笠,送那女子上來。朱真也爬上來,把石頭來蓋得沒縫,又捧些雪鋪上。卻教女孩兒上脊背來,把蓑衣著了,一手挽著皮袋,一手綰著金珠物事,把斗笠戴了,迤逶取路,到自家門前,把手去門上敲了兩三下。那娘的知是兒子回來,放開了門。朱真進家中,娘的吃一驚道:「我兒,如何屍首都馱回來?」朱真道:「娘不要高聲。」放下物件行頭,將女孩兒入到自己卧房裡面。朱真得起一把明晃晃的刀來,覷著女孩兒道:「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。你若依得我時,我便將你去見范二郎。你若依不得我時,你見我這刀么?砍你做兩段。」女孩兒慌道:「告哥哥,不知教我依甚的事?」朱真道:「第一教你在房裡不要則聲,第二不要出房門。依得我時,兩三日內,說與范二郎。若不依我,殺了你!」女孩兒道:「依得,依得。」
朱真分付罷,出房去與娘說了一遍。
話休絮煩。夜間離不得伴那廝睡。一日兩日,不得女孩兒出房門。那女孩兒問道:「你曾見范二郎么?」朱真道:「見來。范二郎為你害在家裡,等病好了,卻來取你。」自十一月二十日頭至次年正月十五日,當日晚朱真對著娘道:「我每年只聽得鰲山好看,不曾去看,今日去看則個,到五更前後,便歸。」朱真分付了,自入城去看燈。
你道好巧!約莫也是更盡前後,朱真的老娘在家,只聽得叫「有火」!急開門看時,是隔四五家酒店裡火起,慌殺娘的,急走入來收拾。女孩兒聽得,自思道:「這里不走,更待何時!」走出門首,叫婆婆來收拾。娘的不知是計,入房收拾。
女孩兒從熱鬧里便走,卻不認得路,見走過的人,問道:「曹門里在那裡?」人指道:「前面便是。」迤逶入了門,又問人:「樊樓酒店在那裡?」人說道:「只在前面。」女孩兒好慌。若還前面遇見朱真,也沒許多話。
女孩兒迤逶走到樊樓酒店,見酒博士在門前招呼。女孩兒深深地道個萬福。酒傅士還了喏道:「小娘子沒甚事?」女孩兒道:「這里莫是樊樓?」酒博士道:「這里便是。」女孩兒道:「借問則個,范二郎在那裡么?」酒博士思量道:「你看二郎!直引得光景上門。」酒博士道:「在酒店裡的便是。」女孩兒移身直到櫃邊,叫道:「二郎萬福!」范二郎不聽得都休,聽得叫,慌忙走下櫃來,近前看時,吃了一驚,連聲叫:「滅,滅!」女孩兒道:「二哥,我是人,你道是鬼?」范二郎如何肯信?一頭叫:「滅,滅!」一隻手扶著凳子。卻恨凳子上有許多湯桶兒,慌忙用手提起一隻湯桶兒來,覷著女子臉上手將過去。你道好巧!去那女孩兒太陽上打著。大叫一聲,匹然倒地。慌殺酒保,連忙走來看時,只見女孩兒倒在地下。性命如何?正是:小園昨夜東風惡,吹折江梅就地橫。
酒博士看那女孩兒時,血浸著死了。范二郎口裡兀自叫:「滅,滅!」范大郎見外頭鬧吵,急走出來看了,只聽得兄弟叫:「滅,滅!」大郎問兄弟:「如何做此事?」良久定醒。問:「做甚打死他?」二郎道:「哥哥,他是鬼!曹門里販海周大郎的女兒。」大郎道:「他若是鬼,須沒血出,如何計結?」去酒店門前哄動有二三十人看,即時地方便入來捉范二郎。范大郎對眾人道:「他是曹門里周大郎的女兒,十一月已自死了。
我兄弟只道他是鬼,不想是人,打殺了他。我如今也不知他是人是鬼。你們要捉我兄弟去,容我請他爺來看屍則個。」眾人道:「既是恁地,你快去請他來。」
范大郎急急奔到曹門里周大郎門前,見個奶子問道:「你是兀誰?」范大郎道:「樊樓酒店范大郎在這里,有些急事,說聲則個。」奶子即時入去請。不多時,周大郎出來,相見罷。
范大郎說了上件事,道:「敢煩認屍則個,生死不忘。」周大郎也不肯信。范大郎閑時不是說謊的人。周大郎同范大郎到酒店前看見也呆了,道:「我女兒已死了,如何得再活?有這等事!」那地方不容範大郎分說,當夜將一行人拘鎖,到次早解入南衙開封府。包大尹看了解狀,也理會不下,權將范二郎送獄司監候。一面相屍,一面下文書行使臣房審實。作公的一面差人去墳上掘起看時,只有空棺材。問管墳的張一、張二,說道:「十一月間,雪下時,夜間聽得狗子叫。次早開門看,只見狗子死在雪裡,更不知別項因依。」把文書呈大尹。
大尹焦躁,限三日要捉上件賊人。展個兩三限,並無下落。好似:金瓶落井全無信,鐵槍磨針尚少功。
且說范二郎在獄司間想:「此事好怪!若說是人,他已死過了,見有入殮的仵作及墳墓在彼可證;若說是鬼,打時有血,死後有屍,棺材又是空的。」展轉尋思,委決不下,又想道:「可惜好個花枝般的女兒!若是鬼,倒也罷了;若不是鬼,可不枉害了他性命!」夜裡翻來覆去,想一會,疑一會,轉睡不著。直想到茶坊里初會時光景,便道:「我那日好不著迷哩!
四目相視,急切不能上手。不論是鬼不是鬼,我且慢慢里商量,直恁性急,壞了他性命,好不罪過!如今陷於縲紲,這事又不得明白,如何是了!悔之無及!」轉悔轉想,轉想轉悔。
捱了兩個更次,不覺睡去。
夢見女子勝仙,濃妝而至。范二郎大驚道:「小娘子原來不死。」小娘子道:「打得偏些,雖然悶倒,不曾傷命。奴兩遍死去,都只為官人。今日知道官人在此,特特相尋,與官人了其心願,休得見拒,亦是冥數當然。」范二郎忘其所以,就和他雲雨起來。枕席之間,歡情無限。事畢,珍重而別。醒來方知是夢,越添了許多想悔。次夜亦復如此。到第三夜又來,比前愈加眷戀,臨去告訴道:「奴陽壽未絕。今被五道將軍收用。奴一心只憶著官人,泣訴其情,蒙五道將軍可憐,給假三日。如今限期滿了,若再遲延,必遭呵斥。奴從此與官人永別。官人之事,奴已拜求五道將軍,但耐心,一月之後,必然無事。」范二郎自覺傷感,啼哭起來。醒了,記起夢中之言,似信不信。剛剛一月三十個日頭,只見獄辛奉大尹鈞旨,取出范二郎赴獄司勘問。
原來開封府有一個常賣董貴,當日綰著一個籃兒,出城門外去,只見一個婆子在門前叫常賣,把著一件物事遞與董貴。是甚的?是一朵珠子結成的梔子花。那一夜朱真歸家,失下這朵珠花。婆婆私下撿得在手,不理會得直幾錢,要賣一兩貫錢作私房。董貴道:「要幾錢?」婆子道:「胡亂。」董貴道:「還你兩貫。」婆子道:「好。」董貴還了錢,徑將來使臣房裡,見了觀察,說道恁地。即時觀察把這朵梔子花徑來曹門里,教周大郎、周媽媽看,認得是女兒臨死帶去的。即時差人捉婆子。婆子說:「兒子朱真不在。」當時搜捉朱真不見,卻在桑家瓦里看耍,被作公的捉了,解上開封府。包大尹送獄司勘問上件事情,朱真抵賴不得,一一招伏。當案薛孔目初擬朱真劫墳當斬,范二郎免死,刺配牢城營,未曾呈案。其夜夢見一神如五道將軍之狀,怒責薛孔目曰:「范二郎有何罪過,擬他刺配!快與他出脫了。」薛孔目醒來,大驚,改擬范二郎打鬼,與人命不同,事屬怪異,宜徑行釋放。包大尹看了,都依擬。范二郎歡天喜地回家。後來娶妻,不忘周勝仙之情,歲時到五道將軍廟中燒紙祭奠。有詩為證:情郎情女等情痴,只為情奇事亦奇。
若把無情有情比,無情翻似得便宜。
④ 將軍家的小娘子演員表
將軍家的小娘子演員是湯敏、吳希澤、曹峻祥等。
湯敏飾演的是沈錦,是王府小姐,原本只是個嬌生慣養的深閨少女,不料被皇帝賜婚遠嫁邊關,與丈夫楚修明一見鍾情,後也憑借自己的努力和智慧收服了丈夫的手下,成為了人人稱羨的伴侶。皇帝對楚家軍的忌憚越來越深,甚至以沈錦父母做人質,攔慶威脅其在楚家軍做眼線。
吳希澤飾演的是楚修明,表面上是人人稱懼的惡魔將軍,實則貌美、智勇雙全、冷麵高雅,初余李次見到未婚妻沈錦時帶著考究,卻在之後的相處中喜歡上了這個姑娘,並願意把自己的身與心都交於自己喜歡的這個人,是一位十足深情的情種。
劇集評價
在簡毀握包括《將軍家的小娘子》在內多部劇集的帶動下,優酷「寵愛劇場」女性用戶佔比超過7成,其中過半是90後人群,至此「寵愛劇場」也成為了國內女性劇第一廠牌。值得一提的是,《將軍家的小娘子》也憑借沙雕劇情和高顏值的男女主在海外獲得頗高關注。
相比同類型的甜寵劇,《將軍家的小娘子》整部劇沒有特別大的虐點,即便有矛盾,也能很快化解。在大多數觀眾的眼中,這是《將軍家的小娘子》最重要的特色,反映了當下年輕人對生活的一種態度,渴望純粹的戀愛,感情里沒有套路。
⑤ 將軍家的小娘子懷孕第幾集
第23集。
第23集劇情簡介:肉肉故意嚇唬沈錦,想讓她有危機意識,不能老和楚修明吵架。沈淑來到布莊找沈錦,讓她來自己的府上坐坐,沈梓和沈靜也來湊熱鬧。沈錦和沈淑聊天時,沈梓陰陽怪氣的挖苦沈錦,警告她不要拿永寧伯夫人的名號來壓自己,還指責她半夜一個人回娘家丟人。
沈梓口無遮攔的侮辱沈錦和陳側妃端著張無辜的臉,背地裡做下三濫的事情,沈淑很是生氣的打了沈梓一巴掌,警告她不要胡說八道,並表示有些玩笑開不得。沈梓和沈錦吵了起來,沈靜急忙勸沈梓,不料卻被沈梓抓花了臉。得知此事的沈母急忙趕去永樂侯府,生氣的將沈梓趕回瑞王府,無奈沈梓並不想就此作罷,一氣之下將沈錦推倒在地。
永樂侯夫人派人進宮請太醫,得知沈錦受傷,正在皇宮里的楚修明和瑞王急忙趕去永樂府。經粗指太醫診斷,懷孕的沈錦只是有些小產跡象,只要卧床休養即可。楚修明來到床前給沈錦道歉,求她和自己回府弊凳燃。為了報復沈梓,楚修明生氣的表示瑞王府梓郡主永不得等永寧府之門,這樣就不會有不開眼的人和她提親,並表示無論誰傷了沈錦,自己都睚眥必報。
(5)小娘子我想借你一晚動態圖片擴展閱讀:
劇情簡介
嬌生慣養的王府小姐沈錦因為皇帝的賜婚,遠嫁邊關。她與丈夫大將軍楚修明一見鍾情,但是,因為特殊身份無法順利融入楚家軍。為了在全新租虛的環境中獲得尊嚴和愛情,沈錦逐漸褪去嬌貴與虛偽,用自己獨特的資源和敏銳的思路,為邊關將士解決問題,一點點樹立了自己的威信,獲得了將士們的擁戴。
朝局突變,皇帝對楚家軍疑心越來越重,他以沈錦父母為人質,下密詔給沈錦讓她做皇家間諜,監視楚家軍。楚修明和沈錦歷經風風雨雨,兩人在保衛國家安寧的同時也收獲了美滿的愛情。
⑥ 將軍家的小娘子劇情介紹分集
《將軍家的小娘子》該劇改編自煙波江南的同名小說,講述了惡魔將軍與貴族千金攜手一生,守護一方天地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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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將軍家的小娘子》由曾執導過《奈何BOSS要娶我》、《雙世襲笑寵妃Ⅱ》等熱門甜寵劇的吳強擔當總導族禪螞演,湯敏、吳希澤、曹峻祥、盧佳等主演。
該劇的女主是由湯敏飾演的沈錦,是一個嬌生慣養的王府小姐,因為皇帝賜婚,而嫁給了遠在邊關的將兆埋軍楚修明,雖然是千金小姐,但是琴棋書畫都不會,反而是撬鎖翻牆樣樣精通,簡直就是個小飛賊,被迫嫁給楚修明還要不遠萬里前往邊關舉行婚禮,豈料在見到男主後一見鍾情。
之後女主為了更好地與楚家軍相處,漸漸地放下了自己的身份,用自己獨特的資源和敏銳的思路,贏得了大家的信任。兩人在經歷了朝局變化的危機後,最終幸福生活。湯敏之前在《人間煙火花小廚》中飾演了古靈精怪的花小麥,讓大家記憶深刻。
吳希澤所飾演的大將軍楚修明故事線初見雛形。為人臣,他恪盡職守保家衛國;為人夫,他甜蜜回護鍾情一人;摘下將軍面具的楚修明,與女主角沈錦之間的種種相處細節男友力十足。
初見時的秉燭對視浪漫唯美、相知時的「貓鼠游戲」妙趣橫生,相愛時的高甜互動更是令人臉紅,無時無刻不牽人心緒。